理想国的流放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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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花】极边之地(32)

【食用指南】

1. 全职高手. 双花

2. 非典型的现代灵异

3. 姊妹篇  喻黄.《真实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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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31)送别


32)风逝

林敬言和张佳乐坐在屋顶天台简陋的水泥台上喝着啤酒,微凉的海风吹过Q市的万家灯火,只在他们耳畔发梢间稍作停留,又赴于楼宇之间的万顷人间。

天地广大,风来倏忽,无情亦无住。

如同岁月之一去不返,又如同海潮之周而复始。

他们脚下的霸图大厦灯火通明,高耸在城市中心,是这座城市繁华现代的天际线中绝不会被忽略的一员。楼中设施更是一应俱全,有咖啡馆,有图书馆,有健身房,连VR设备都不缺,所有现代化的设施都能找到,还在不断找寻着更多的新鲜现代又便捷的工具。

但人有的时候就是古怪,想要游离于现代化之外,仿佛这样才能找回最真实的自己。

简陋的天台上尚残留着一丝白日的炎热,砖瓦缝隙之间有顽强的生命在探头,绿意盎然。有些年头的水渍和苔藓在屋顶表面时隐时现,为这幢建成没几年的大楼添了几分岁月沧桑。这样的情境,特别适合追忆一些过去的事。

无论这个故事是十年前,还是八十年前。

张佳乐仰头喝了一口酒,Q市的啤酒与故乡的味道截然不同,化在舌尖,仿佛是他人生反复辗转的滋味。个中味道,只有身在局中的人能够品出那些细微的差别。

他的故事讲完了,故事的余音迅速被海风卷走。这个故事太长,太复杂,林敬言就着几口啤酒缓慢地消化着,他一瞬间有很多话想说想问,下一秒又像被海风吹走了手中的沙,只能从边角处勉强抓住话头,以避免两个人之间流淌着的趋近于冰冷的沉默,“我真没想到,孙哲平讲故事的水平这么高。”

不,其实并不想说这个,林敬言闷了一口酒,有些懊恼地麻木着自己的舌头。

“你高估他了。”张佳乐摇摇头,“他只说了我们前世是战友,而他最后光荣殉国了。”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可不也说的是战友。

林敬言是厚道人,没和张佳乐纠结这个,倒是顺着他的思路找到一个问题,“所以,你也开天眼了?”

不然,你怎么能把这件事讲得如此身临其境,如同亲历?

张佳乐沉默地摇摇头。

不是?

林敬言脑中灵光一闪,重新抓住自己最初的感觉:如同亲历。

“但是,你记得。”

林敬言有些骇然,“这些都是你的记忆。”

接下来的揣测,他没有说出来:张佳乐可能没有死。

林敬言想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求证道:“所以,返魂香,真的能够长生不死?”

张佳乐点点头。

后来,某一日心血来潮进行大扫除,张佳乐在阁楼上的旧樟木箱中发现许多旧物,对他来说,它们既是他曾经生活之中的日用品,又像是经年的老朋友穿过经年累月的时光,风霜满面地站在彼此面前的时候,隔着岁月,令人五味杂陈。

在这些旧物最底下,他找到一本日记,明斤的日记,最终得以还原那些他不知道的过去。

明斤得到消息却始终没有放弃寻找张佳乐,或许正是因为这份不相信的执念感动上天,她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她终于找到了。

好消息是他还活着,坏消息是他昏迷不醒。

在那段日子里,他仿佛与周围的人用着不同的时钟,整个国家风起云涌又改头换面,身处其间的人们在跌跌撞撞和起起伏伏的时代浪潮中身不由己,被时势的潮涌裹挟着向前奔去,岁月无法回头。

而他还静静停留在那个年代。

当他再次醒过来,世界已经全然变了模样。

或是,上天怜悯这样一个不慎脱轨的事故,他竟将过往忘得一干二净,一切从头开始。 

只是时间在别人身上与在他身上并不公平,他还是如当年一般年轻,而明斤却是历经半个世纪的风霜与世事。

最后,她什么都没说。

过往的一切随风散去,湮灭在历史的烟尘中。

如果不是在阁楼上发现的日记本,或许一切都会从此埋没。在过去的时光,曾有人如此帮助过他。小时候是他在照顾明斤,后来却彻底调换了角色。

世界仿佛冥冥之中走过一个轮回。

林敬言现在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张佳乐会有一张精神与忧郁并存的容颜。一个人身上承载了太多岁月沧桑,其中的重荷或许是他们无法想象的,无数时光交融沉淀,最后形成一种独特的气质。

“不过,老林,你似乎不是很惊讶。”张佳乐好奇地问道。

林敬言无奈地摊摊手,虽然他很想说自己老了,已经相信太阳底下无鲜事,许多事情只能让他感到些微惊讶却不能掀起更多波澜。他已经习惯给世界上所有存在的,遇到的事物一个合理解释,试着去理解每一个人的处境与问题,这当然可以被称为成熟担当,也可以被称为世故圆滑。

不过,如今他已经没法在张佳乐面前自称老人了,虽然张佳乐的好奇心似乎还停留在三岁,真的不能再多。

他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你后来去巴黎留学了,那里怎么样?”

“和想象中不一样。”张佳乐抬起头,头顶星河璀璨,古时月,今时月,并无不同,“只是,不论如何,都要去见一次。”

张佳乐以前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执念,现在回过头来发现,自己无意识地执着于去孙哲平生活过的地方,尝试他见识过的人生,去完成和弥补一些刻印在过往生命中令人遗憾的往事。

但事实上,遗憾依旧是遗憾。

在原本的计划之中,这些事情本应是由两个人共同完成的。

林敬言又是一阵唏嘘感叹,过去的回忆在张佳乐这里永远都被妥帖收藏,有些酿成陈年美酒,而有些则成为永远好不了的疤。

不过,当林敬言又在自己脑海中梳理了一遍,他发现一个古怪的地方。

“可是,孙哲平说他殉国了。”林敬言皱起眉头,“他用了什么方法保住返魂香?”

或者,孙哲平也和张佳乐一样,意外获救,却失去了记忆。

林敬言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接近真相,唯一不太对劲的地方只在于孙哲平居然也会说谎,要么实话要么不说话的设定似乎更符合这个人。

果然,张佳乐摇摇头,并不是林敬言猜的这样,孙哲平说的是实话,却是一句毫无细节的实话。

张佳乐一个人又回过那个村子几次,一切仿佛回到原点:曾经是孙哲平瞒着他,一个人往返。而现在他也是一个人,如此执着地往返于村寨之间。

他从当地老人们的只言片语当中,在山间精怪们的叙述当中,慢慢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彼时,他们被分隔于河流两岸,各有境遇。

没有什么天降的幸运,孙哲平被捕了。

他被单独在漆黑的牢房中,铁丝网密布的窗户透出一点狭小的天空。一只老鼠偶尔会从铁网的缝隙之中钻过来,探头探脑。孙哲平总是很好奇,这只并不瘦削的老鼠究竟是如何能够通过颇为细密的铁丝网,而铁丝网却没有什么破漏之处,给孙哲平提供可乘之机。

牢房之中唯二的两个活物渐渐建立起革命友情,他与它分食冷硬的食物,在长夜中对着一只什么都不懂的老鼠吐露一些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口的心事。

比如,他曾被一个不可思议的人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式救活过来。

他曾经笃信的一切似乎都因为这件事而动摇根基,摇摇欲坠,让他开始相信举头三尺的神明。

但是,更让他忧心的是,是随着神秘假设而来的,所谓的同生共死的命运。

日军无法从他口中得到任何情报,死亡的脚步在无限逼近,或是下一刻,或是明天。

他不能连累张佳乐。

虽然,孙哲平在心里苦笑,已经连累许多。

他至少还可以做一件事。

或许是他运气绝顶,或许是好心得报,那只与他作伴的老鼠其实是山间鸿蒙中尚未化成人形的精怪。

精怪受了孙哲平的托付,尽忠职守,在他去世之后守住了那只眼睛。它从此再也不曾离开过这片山林,希望有朝一日将返魂香送还给孙哲平指定的那个人。所以,后来,即使老木屡次要挟敲诈,它都没有离开这片山林,固执地坚守承诺。

可惜,妖物信守承诺,却最终没敌过人心的贪婪。

兜兜转转,返魂香没有交托在原本应该交托的人手中,也没等到孙哲平转世之后的数次寻踪。

最终,流落在外。

老喇嘛告诉张佳乐,孙哲平前世送出一只眼,助了山间精怪一臂之力,借助返魂香的威力幻化人形,在喧闹人世间行走生活,享受人类的好处。于是,这一世精怪报恩,还了他一只天眼,得见前世。

世间事,皆有因果,皆是冥冥之中的定数。

张佳乐抬起头,霓虹灯之上的夜空,亘古不变,不言不语,如同人类无法窥破又不可捉摸的宏大命运。


一点废话:

1. 完结倒计时!4!

2. 一直非常想写老林和乐乐喝酒聊天的场景,感觉两个人聊天会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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